2015年11月17日，鄰居家的監(jiān)控在事發(fā)當(dāng)天拍到老人生前遺像。澎湃新聞記者雍凱圖

澎湃新聞記者 張婧艷

11月15日下午1點30分許，上海市金山區(qū)衛(wèi)清西路交通路一處民宅發(fā)生火災(zāi)，兩名85歲老人手拉手躺在床上，與這個世界告別。警方初步調(diào)查兩人為自殺。

老人離開的念頭早已埋下。

鄰居稱，老人曾在6天前貼出一封“感謝信”，感謝鄰居的關(guān)照，其中寫到“是時候要‘走了’”。

“火怎么也滅不掉”

11月15日中午11點多，上海金山區(qū)朱老伯的孫女在探望過老人后，從老人家中離開。2個多小時后，老人就打開煤氣，點燃了易燃物，濃煙很快吞噬了80多平方米的平房?；馂?zāi)發(fā)生后，鄰居街坊出手相助，消防公安立即趕赴現(xiàn)場。

下午1點30分，正在附近店里休息的陳高山聽到隔壁塑鋼門窗店的店員叫喊著火了，做消防器材生意的陳高山立即沖了出去。

朱老伯的房間已經(jīng)冒出滾滾濃煙，他的家有兩道門，花園的鐵門用鐵鏈鎖上了，木質(zhì)房門也已經(jīng)反鎖，陳高山用大力鉗撬開了門鎖。此時，附近修車攤的張師傅也趕到現(xiàn)場，到場民警試圖從窗戶進屋救人，張師傅幫著一起拉開窗戶。

此時的陳高山不斷叫隔壁店的朱師傅去自己的店里拿滅火器，一個、兩個、三個……“這火怎么滅都滅不掉?！标惛呱交貞洠看伟鸦鹣绾?，不一會兒火又起來了，“屋里開了煤氣，滅不掉?！毕廊藛T到場后撲滅火勢，將兩位老人的遺體從房內(nèi)運出。

“他們是挨著躺著的，手拉著手。”陳高山回憶，朱老伯的妻子癱瘓在床已經(jīng)4年，為了方便照顧照料，原先兩人的床呈L形擺放，但事發(fā)時床是并排的，“他是把床挪了位置，要一起走了?！?/p>

離世前送鄰居日用品

坐在店里，陳高山回憶著最近老人的表現(xiàn)，他為自己沒有及時發(fā)現(xiàn)對方的異常而后悔。

在陳高山的印象里，異常的情況是一封貼在鐵門上的“感謝信”。據(jù)陳高山和居委會雷主任回憶，感謝信是用老太太的口吻敘述，信中表示，非常感謝照顧自己的這些鄰居，自己生病臥床多年，時日已經(jīng)不多，是時候要“走了”。

事發(fā)當(dāng)天早上8點多，朱老伯曾到陳高山的店中，給了他幾個九成新的鍋和一個湯婆子。

中午時分，朱老伯再到陳高山店中，“他讓我選一些鍋碗瓢盆，他說反正也沒什么用了。”這次，陳高山感覺很不對勁。

朱老伯在家門口的院子里放了一張桌子，桌子上擺放了一些祭祀的物品和8張百元鈔票。陳高山詢問他為何這樣，朱老伯支支吾吾道，老伴身體不好，祈福一下。

身為福建人的陳高山并不熟悉上海風(fēng)俗，“我也就相信了，現(xiàn)在想來，他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好了?！?/p>

50多歲成為夫妻，生前老太癱瘓4年

11月17日中午，鄰居錢阿姨路過朱老伯的花園，隔著警戒線，她嘆了口氣。

她回憶，經(jīng)常看見朱老伯在花園里擺弄100多個空酒瓶，“感覺他脾氣比較古怪?！?/p>

朱老伯的脾氣似乎也成為了和子女之間的一道屏障。

據(jù)居委會工作人員介紹，兩位老人在50多歲時成為夫妻，相伴30多年，老伴癱瘓4年，雙方都有子女——女方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，男方有一個女兒。老太的女兒住在不遠的另一條街上，不時來探望老人。

老人與自己的孫輩、重孫輩關(guān)系顯得非常親密。張師傅記得，幾個月前，朱老伯還給重孫買了一輛自行車，老人也曾說過，要將后事交給孫女處理。

他們雖然是再婚夫妻，但感情一直很好。老伴癱瘓后，朱老伯向街道借了輪椅，經(jīng)常推著老伴在花園里曬曬太陽。后來，老伴坐不住了，朱老伯想辦法把輪椅改造成了小推床。在居委會工作人員眼中，85歲的朱老伯將老伴照顧得非常好，老太太的面色始終紅潤。

一個多月前，老太太的女兒曾找到居委會做調(diào)解：朱老伯不讓她進門看母親。雷主任回憶，當(dāng)時勸老伯將家里的鑰匙配給女兒，可以讓女兒隨時上門照看。老伯表示，年紀(jì)大了，照顧不動了，如果子女愿意，可以上門來照顧。

“在幾年前，他是不愿意的，他不需要子女幫忙。”居委會也曾提出，是否需要將老伴送至敬老院，或者兩個人一起住進敬老院，有個照應(yīng)，這一提議被朱老伯否決了?！八褪遣豢险f為什么?！崩字魅握f。

最終，鑰匙也沒有配給女兒。

雷主任介紹，11月14日，她還和朱老伯打了招呼，“看起來一切正常”。時隔一天，不幸卻發(fā)生了。警方初步調(diào)查兩人為自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