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劇《茶館》劇照，左一為濮存昕。北京人藝供圖

話劇《李白》劇照，濮存昕扮演李白。北京人藝供圖

濮存昕周彬攝

人生充滿無限可能，對70歲的濮存昕來說，亦然。

2月22日至3月3日，北京人民藝術劇院（以下簡稱北京人藝）再次上演經典話劇《茶館》致敬老舍先生誕辰125周年。2月22日龍年首演后，《茶館》演出總場次達到735場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中國戲劇家協會主席、著名表演藝術家、國家一級演員濮存昕已與北京人藝“鎮(zhèn)院之寶”——《茶館》相伴20多年，他飾演的“常四爺”深入人心。

對藝術的執(zhí)著追求和不懈努力，讓濮存昕塑造了眾多經典角色。他以獨特的藝術視角和深度的人生體驗，賦予戲劇生命，賦予角色靈魂，讓每一個角色都仿佛成為時代的印記，成為觀眾心中一道永恒的光芒。

2023年歲末，華西都市報、封面新聞“大道——人文大家融媒報道”采訪團兩次對話濮存昕，深入了解他對戲劇、對角色的理解和熱愛。他坦言：“戲劇對于我來說，不僅是一種藝術形式，更是一種生活方式和人生態(tài)度。它讓我更加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個時刻，更加深入地了解自己和他人。我相信，通過不斷努力和學習，我們可以將戲劇的魅力傳遞給更多的人，讓更多的人感受到戲劇藝術的力量和美好。”

1.

“戲劇拯救了我的人生”

濮存昕生于1953年，北京人藝建院一年后。他的父親蘇民（本名濮思洵）是北京人藝第一代演員，曾在《雷雨》《蔡文姬》《智者千慮，必有一失》《膽劍篇》等劇中擔綱主演，并執(zhí)導了《王昭君》《李白》《護符》《天之驕子》等劇。對于跟著父親在劇院長大的濮存昕而言，看戲和吃飯、睡覺一樣，是生活的日常。

雖然小時候看戲似懂非懂，但“戲比天大”四個字很早就刻在了濮存昕的心中。他在《濮存昕：我和我的角色》一書中回憶說：“父親習慣于演出前不進食，所以我常常承擔送飯的任務。從化妝間通向舞臺的長廊里有條黑黑的甬道，這條甬道不準小孩子進入，我去送飯時，就常常站在這條神秘甬道的入口等父親。我知道，甬道的盡頭就是充滿燈光的輝煌舞臺，那是一個圍繞著光環(huán)的謎?！?/p>

直到1984年，空政話劇團在北京人藝首都劇場上演話劇《九一三事件》時，濮存昕才第一次以演員的身份站上去。兩年后（1986年），在排演著名戲劇家藍天野導演的話劇《秦皇父子》期間，濮存昕正式入職北京人藝。

回憶起當時的感受，濮存昕不無感慨：“入職北京人藝，讓我有了‘葉落歸根’的感覺，就跟找到一個好對象結了婚似的那種踏實的感覺。這是我生命的新起點，也將是終點。老話說‘男怕干錯行’，我這‘行’可是沒干錯?！?/p>

在接受記者采訪時，濮存昕鄭重地說：“戲劇拯救了我的人生。盡管我沒有較高的學歷，但文藝為我打開了一扇窗，讓我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和各式各樣的人生。戲劇對于人類來說，是一種教育。它像閱讀一樣，為我們展示了世界的多樣性和人生百態(tài)。通過觀看戲劇，我們可以深入了解古今中外的人物和故事，豐富我們的情感和思考。無論是悲劇還是喜劇，它們都是我們認識生活的方式?！?/p>

2.

“呼吸是技巧的最高境界”

從話劇《秦皇父子》里的“扶蘇”，到話劇《雷雨》中的“周萍”，再到話劇《巴黎人》《哈姆雷特》《三姐妹·等待戈多》《建筑大師》《說客》《茶館》《正紅旗下》《白鹿原》《大將軍寇流蘭》……濮存昕對表演的理解越來越深。比如，《巴黎人》讓他學會了“沒有距離感地和觀眾交流”，即“打破舞臺的第四堵墻”?！拔业谝淮胃杏X到，這樣跳進跳出，既是角色，又是自己。”他說。

《哈姆雷特》則讓濮存昕有機會“表達在現實生活中表達不出來的覺醒，發(fā)現連我都不知道的自己的天性。面具撕下了，我真實了。演哈姆雷特，我感受到了在舞臺上，演員可以有天馬行空的自由，過癮極了?！痹谘荨讹L月無邊》中的“李漁”時，濮存昕曾一度找不到感覺，他總結道：“演員在創(chuàng)作人物時，如果遇到找不著感覺的困難，我覺得應該盡可能放松下來，體己度人，不要強做，不要生演，避免有添足之感?！?/p>

每一次登臺，濮存昕都渴望在角色中挖掘更深層次的內涵，帶給觀眾全新的感受。“飛行員需要依賴各種指示和標志來確保飛機在正確的航線上飛行，這些東西就像藝術創(chuàng)作中的框架和規(guī)則，它們確保我們在正確的軌道上前進，但同時也給予我們足夠的自由度和空間去發(fā)揮和創(chuàng)新?！?/p>

濮存昕越演越發(fā)現，“藝術到了一定層次，就像音符、色彩、水墨筆紙之間的關系，常無法精確地用語言來描述?！痹谒壑?，“戲劇就像是一塊待雕琢的璞玉，我渴望去觸摸它、學習它。那些你從未感受過的領域，才是真正引人入勝的地方?！倍鴦?chuàng)作，“本質上是直覺的體現，呼吸作為表演的靈魂，是尋找角色性格狀態(tài)和生命狀態(tài)的關鍵。呼吸是技巧的最高境界。只有當呼吸正確時，技巧才能發(fā)揮其應有的效果。”他說。

年過七旬的濮存昕，計劃今年12月重演話劇《李白》?！拔椰F在的年紀已比李白大了將近10歲，但當我站在舞臺上時，我仿佛成為了他，感受到了他的思想、情感和人生經歷?！彼嘈?，只有更加深入地探索角色的內心世界，才能讓觀眾們通過自己的表演相信“李白”就是舞臺上所呈現的樣子。

3.

“表演是一門技術學科”

采訪中，濮存昕總結了他心目中的“人藝精神”。他認為，應該通過具備深刻有趣的思想內涵的作品來展現劇院的品質；創(chuàng)作者應對生活有所感知，讓作品充滿生活氣息和生命活力，并且需要有鮮明而生動的表現方法，要保證整體完美的演出質量。

說到這里，濮存昕特別引用已故著名表演藝術家藍天野的話：“不要概念化、不要情緒化、不要虛假。不要把角色簡單地歸為好人或壞人，不要總是按照一個固定的形象去表演，不能使用一般的情緒來替代角色的性格化表現。最重要的是不能虛假。只有當我們真正理解了角色的內心世界，才能將他們演繹得更加真實、生動?！?/p>

在濮存昕看來，優(yōu)秀的演員需要具備扎實的基本功，然后用自己的生命經歷和對世界的態(tài)度來表達對角色的理解?！凹词故欠疵娼巧?，演員也需要有批判現實主義的認知度，并且能夠自然地表現出角色的性格特點。”他說，此外，演員需要擁有廣博的知識和閱歷，以便在面對一件事情時能夠快速判斷其真實性?！罢_的世界觀、人生觀和價值觀對演員來說非常重要。他們需要體驗過挫折、擁有價值判斷力，并對比過不同的事物和情感后，才能更好地塑造角色?！卞Т骊拷ㄗh，年輕演員要多走出去，在各種環(huán)境中體驗生活。“只有通過實踐和體驗，才能真正地了解世界，提高自己的表演水平?！彼f。

在濮存昕看來，表演是一門學問，不是有性情就能當演員，也不是有愿望就能當演員。它是一門技術學科。他特別強調了“基本功”在表演教育中的重要性，“要達到基本功的標準，必須確保音準、節(jié)奏、動作以及臺詞的標準化和規(guī)格化。然而，近二三十年來，表演教學在某種程度上被影視行業(yè)邊緣化。許多表演學校的學生在語言能力方面沒有達到標準，教師也沒有推行臺詞基本功的標準。但對于語言工作者，尤其是話劇演員來說，空間藝術和生活語言都需要技術標準?！?/p>